玻璃皿中,一片澄澈的液体微微荡漾。那液体看去极是纯净,却不知其中潜伏着万千生命,正悄然等待着什么。
显微镜下,那些圆润的小东西起初只是浮游。它们浑圆如珠,在培养液中载沉载浮,显出几分逍遥自在的神气。然而这逍遥终究是短暂的。
不多时,它们便显出几分焦躁来,表面生出些细小的触须,向四周试探着,摸索着,仿佛溺水者急于抓住一根稻草。
培养箱恒温在三十七度,湿度饱和,二氧化碳维持在五个百分点。这环境被人类设计得如同母体般妥帖。温度低了,它们便懒怠动弹;
高了,又躁动不安。酸碱度偏了,它们便要抗议,显出病态来。人类为它们操尽了心,却也不过是为了让它们乖乖贴附在那冰冷的塑料表面上。
最先贴壁的总是那些最强壮的。它们的伪足牢牢地扒住皿底,身子渐渐摊开,如同一滴墨汁在宣纸上晕染。接着,更多的细胞也陆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。
它们原本浑圆的身体逐渐扁平,边缘生出些不规则的突起,像是一群正在融化的雪片。
二十四小时后,大多数细胞已然安顿下来。它们彼此保持着恰当的距离,既不疏远到孤单,也不接近至拥挤。偶尔两个细胞碰在一起,便各自调整位置,
显出几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风度。
培养基中的血清是它们的神粮。没有这神粮,它们便宁可漂浮至死也不肯贴壁。人类科学家早已摸透了它们的脾气,知道它们嗜好胎牛血清中的某些因子,
便投其所好。那些因子如同诱饵,哄骗着细胞相信这里便是归宿。